一个画家的一生往往可以分为几个阶段,各个阶段又往往以某一题材为主进行创作。看上去这似乎没有规律可寻,而实际上是画家现实生活和精神活动形诸于笔墨的一种必然。人有所感悟而后有所表述;有所不为而后有所为,这就规定了绘画创作的阶段性,当一个画家的绘画艺术业已成熟并进入升华阶段之时,他的作品将不仅在绘画技巧和艺术风格上会烙上自己鲜明的个性,而且将显示出画家独具的精神世界。
当我们知道蒋风白数十年的艺术生涯是冲破世间多少无情风雨所走过的坎坷历程后,就不难理解在他的晚年为什么倾其笔墨讴歌被世人称为“四君子”的梅兰竹菊了,也不难理解他笔下的梅兰竹菊为什么总传达出那种坚韧不拔, 奇磊落而又谦和安详的气息和情怀了。
他的梅干如屈铁,花如冰雪,孤傲冷峻,不喜不悲。
他的兰花如碧玉,叶如黛练,优雅素静,亦矜亦持。
他的竹叶带风雨,干擎天地,坚挺刚直,既正且节。
他的菊花含神秀,叶播清韵,沉静安谧,行藏相宜。
这些风格不仅反映了画家对绘画艺术的独到理解,而且凝聚阒他对人生境界的执著追求。
蒋风白早年就读于杭州国立艺专,兼攻山水人物花鸟,潘天寿先生为他开的第一张画稿就是墨兰,后来又添画了竹、石,这幅画给他留下了毕生难忘的印象,以至在经历了半个世纪之后,总使他专门画起梅兰竹菊来,其中尤擅兰竹。抗战时他举家入蜀,解放后曾在上海工作,五十年代末又迁徙宁夏,历尽艰辛,最后定居苏州,寄情书画,乐此不疲。绘画制作之甘苦,本来只有画家自己知道,三二知己,抚卷浩叹,能从画中看到某种感人至深的情愫,自是人生难逢之快事,何况蒋风白的画作非但已获得社会的普通承认,而且赢得行家同道的高度赞赏。这本是对忠诚的艺术献身者应有的报赏,可是蒋风白并不满足于此,他选择梅兰竹菊为主要创作题材,就是选择了一条崎岖难行的艺术之路。梅兰竹菊的基本形态人皆知之,其所象征的“君子”品格也人皆知之,如何使画面体现出这种人皆熟知而又不同于他人所作的艺术风貌来,确实不容易。历来画梅兰竹菊的高手不胜枚举,他们的作品都经受了时间的考验,为历史所肯定。为此,蒋风白总是以历史的眼光审视自己的作品,不敢有丝毫懈怠,尤其是他喜绘的水墨兰竹,古人就有“半世兰,一生竹”之说。在这个世界里,淹没了多少遗恨终生的画手!岂不说作水墨兰竹必须有书法功底,就从纯绘画的角度讲,其所有的气势、神采、疏密、交叉、笔力、墨韵等诸多要素都取决于落笔之初的瞬间得失,绝少补险救拗的余地,所以每法伸纸濡毫之际,蒋风白总是全神贯注一气呵成,因此他的画也以气胜,高朗、潇洒、劲节、倔强,虽非目空一切之傲,也绝无甜俗媚世之嫌。这个“气”不仅符合“四君子”凌寒不败的品质,而且符合画家自身对待生活和艺术的态度。在这里,画家、作品和抽象三者是一个完整的整体,作品即是主观精神的外化,数笔兰和竹,几枝菊与梅,包含着多少人世间的阅历,包含着多少对真善美的追求,包含着多少绘画创作的艰辛,包含着多少难以言尽的寄托,细读蒋风白的作品,读者自会找到答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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